《甜蜜的来世/意外的春天》电影颖评：当愤怒让爱变质

《甜蜜的来世/意外的春天》是1997年加拿大导演艾腾伊格言执导的作品，根据罗素班克斯的同名小说改编，由莎拉波莉、伊恩霍姆主演的剧情片。本片获得当年坎城影展评审团大奖、费比西国际颖评人奖，并于1998年提名奥斯卡最佳导演与最佳改编剧本，奠定艾腾伊格言的电影地位。

一场校车意外导致多名学童丧生，律师米契前往小镇，欲说服家长集体诉讼，然而他的出现让平静的小镇掀起阵阵波澜，镇民反应两极。究竟米契是真心助人，还是别有用心？

电影以交错叙事的方式，来回于发生校车意外的1997年，以及事过境迁的1999年，前者是米契费尽心思说服镇民兴讼，同时也为了吸毒的女儿而烦恼；后者则是米契在飞机上巧遇女儿故友，谈起女儿需索无度，语带无奈又愤怒。

米契以外来者姿态，试图激起家长的愤怒，寻找不存在的凶手，想尽办法归咎于可能要负责的政府、校车制造商，表面上分文未取为民服务，实际上想分得胜诉赔偿的三分之一。他最懂的不是同情，而是愤怒、被要求，甚至是被掏空，那是他从失和已久的父女关系学来，从他每次接到女儿打来的要求付费的电话，一副「我知道妳又要钱了」的模样即可看出。然而米契对外人的表现可不是如此，比方说面对幸存却瘫痪的妮可面露同情，让人分不清楚他究竟是真情流露，还是借此操弄受害者家属的心态来赢得诉讼。

米契是经验丰富的律师，明白时间久了，人们会淡忘车祸造成的伤害，也有可能记忆偏误或是编织谎言，因此坚持在第一时间内拜访多个居民的家，甚至还带着摄影机亲自进入破损的校车，身兼侦探寻找蛛丝马迹，然而他就像片初困在自助洗车店一样，什么也没看清楚。

怒火是可以蔓延的，米契仿佛带着愤怒火球，四处弹射、制造事端，但是他的愤怒会让爱变质，如同他所说的最后成为一泡冒烟的尿。米契也忘了这个小镇有自己的风俗与生态，破坏平衡绝非易事。

电影以车祸带出小镇的生活、人物关系与性格，每个人有各自的秘密与盘算。米契拜访的第一户人家是经营旅馆的夫妇，夫妻俩对镇上居民有了两极化的评价，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是诚实可靠的人？谁又是留有案底或是暗自吸毒的前科犯？这让真相没有愈问愈明，反倒成为米契谈判与操弄的切入点。本片倒不是要讲法庭兴讼如何，或是演个激烈争辩的戏码给观众看，而是琢磨于人物的心理与行为转变。

最特别的是跟旅馆老板娘偷情的修车厂老板，每天都会开车跟在校车后头，跟一双儿女挥手道别。事发当时他是目击者，他坚信这是一场意外，因此对米契不屑一顾、拒绝集体诉讼，也不想出庭作证。一场修车厂老板拜访妮可的戏，说着宁可把自己的赔偿金送给妮可一家，也不想打官司，终于带出这个小镇互助合作的生活模式绝不容外来者破坏的决心。修车厂老板是小镇的指标人物，他是个会把丧妻衣物送给妮可的人，不是要说他有多好，而是他明白伤痛总会过去，留住形式上的物质是没有用的。

电影出现了三个女儿，一是米契的女儿，吸毒流落街头，有时候卖血维生，更多时候是靠骗父亲来获得金援；她代表的是不成熟也不成才的女儿，小时候被父亲呵护备至，长大后却谎话连篇，让父亲脸上无光。一场米契回忆差点要帮女儿插管，一手抱着孩子，另一手拿着小刀，堪称全片最温情也是笔者最喜爱的戏，不用台词、单用画面就能呈现父女间最亲密呵护的时刻。

第二个女人则是幸存的妮可，怀有成为华丽摇滚歌手的梦，却跟父亲有着不寻常的关系。妮可在发生意外前，偶尔会去当保母、为孩子念床边故事，她却不幸走上了故事的结局。妮可成为书里的跛脚人，面对米契跟父亲这两个想谋利的吹笛人，虽然是以说谎作结，却让小镇幸免于长期争讼的灾难，让小镇归于平静，继续生活。而第三个女人则是米契女儿的朋友艾莉，多年未见，米契未能认出她，却在打招呼后焦虑不已，难以说明女儿不堪的处境，因此米契集愤怒与恐惧于一身。

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、功成名就？然而生命有太多意外，没有谁可以保证自己的孩子像工厂出产的饼干，每个都长一样，还可以品质保证。片中出现的三个女儿拥有不同成就、性格与本质，艾莉当然是最亮眼的一个，继承父亲事业、亮丽现身、温和有礼，米契的女儿如果像艾莉一样该有多好？而妮可则代表了纯真的女儿，怀有梦想，把父亲当情人，却在意外过后眼神空洞，无法与父亲回到从前，她的人生会走向跟米契女儿一样的不归路，还是像艾莉那般光明无限？

《甜蜜的来世/意外的春天》在演员的表现与人物心理的刻划相当优异，尤其是导演几个特写人物嘴唇的镜头，呈现了主角要说不说，表面信任、骨子怀疑。电影的配乐非常精致，仿造中世纪的音乐一出，节奏独特而诱人，仿佛隐喻片中严肃却遥远的父女关系。